虚拟鸽姬

不混圈,一人乐

【米英】Colorful

注意:

*画家米x无法分辨颜色的不良英

*想写一个米英二人互相拯救彼此的故事和温柔苏米(呸)

*若有OOC造成不适者请及时退出。

*一发完,全文共14344字,望食用愉快


-My world becomes colorful because of you.



-Start:

 

 (1)

 

血腥味,尘土砂砾,充斥着亚瑟的整个口腔。他的头被人狠狠摁在地上,手揪住他的头发,在地上来回摩擦,直至那耀眼的金发染上一层灰土。期间还有力度大小不一的拳头在他身体各处砸下,皮鞋蹂躏他皮裤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入亚瑟的耳中。

 

围住他的人放肆地大笑着,一声不吭的英国人抓住了机会,握住压在他身上的那只手,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只手的主人往地上拽,那人被拽的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亚瑟借此站了起来,随即向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的肚子使劲踹了一脚。还没等那几个人反应过来,伤痕累累的英国人已经飞快地逃走了。

 

 

英国人在宽阔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奔跑,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又应该到哪里去,只因为身后的人穷追不舍,亚瑟无法停下他的脚步。亚瑟啐了一口,将嘴里的砂砾从口腔中吐出,可反胃的血腥味仍弥漫在他的口中。

 

真他妈的倒霉。

 

 

亚瑟不停地在心中咒骂着,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这个街区的小混混,看见亚瑟后二话不说就把他打翻在地。亚瑟感到有液体流过他的脸颊,额头处火辣辣地疼。他顺手往脸上摸了一把,手上便沾满了暗灰色的粘稠液体。身后的叫嚣声愈发强烈,亚瑟无心再去多想自己身上到底受了怎样的伤。

 

 

 

他跑着,跑着,跑着,沿着街道路边栽种的树是浅灰色的,与他擦肩而过的行人是深灰色的,脚下不断延伸向远方的道路是黑色的。整个世界如同他糟糕的人生,是灰暗、无趣的。

 

 

他在这个只有黑白灰的世界中疯狂奔跑着!

 

 

 

 

不知跑了多久,他跑到了远离喧闹的郊区,亚瑟的体力已经告竭,况且身上还受着伤,身后的人还不打算放弃,这样的情况对亚瑟来说很不妙。

 

 

可惜这里人烟稀少,只有那么几栋矮小的房屋。亚瑟在一个直行路段拐弯,冲向了一个离他最近的低矮平房。身后的那群傻蛋居然没有注意到他拐弯,直直的朝前方追去。但亚瑟也没有就此放下心来,他回头看着远离自己的追兵,丝毫没有减缓自己的速度,没发现眼前的房屋正在无限放大。当亚瑟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已经来不及刹住自己的脚步,他直直地朝大门撞去。

 

 

 

“砰!”

 

 

亚瑟的身体撞开了大门,朝着门内摔去。

 

 

“啪哒。”

 

 

随着亚瑟的突然闯入,什么液体沉重地滴落在地板上,亚瑟眼中映出的景象中忽然多出了一抹鲜艳的红色。这如同无尽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既突兀又奇妙。亚瑟瞪大了双眼,可下一秒他就摔倒在地上。

 

 

 

“嘿,你没事吧?”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亚瑟抬起头,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正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当他看清亚瑟身上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淤青和裂口,他的眼神又转变为惊讶。

 

可亚瑟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打量着四周。这个房间十分宽敞却不空旷,地板上堆积着不同模样的石膏雕像,亚瑟只觉得那些面孔很眼熟,可一个名字也念不出来。白净的墙面上杂乱无章地贴着看各种各样的风景照,几个画架也七零八落地分布在房间各处,这里是一个普通的画室,画室主人看起来眼前就是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小青年了。亚瑟瞅见一些颜料在地上撒的到处都是,在光滑干净的地板上显得十分突兀,看来由于刚刚亚瑟的贸然闯入,对这个认真作画的青年造成了不小的惊吓。

 

“抱歉打扰到你了,我马上就会离开。”

 

出于他内心中最后残余的一些礼节意识,他向面前的青年道着歉,吃力地站了起来,拍掉身上沾满的灰尘,可身上所受的伤却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拍掉。亚瑟只感觉自己全身都快散架了似的,还没往前迈出一步,他就又倒回了地上。

 

 

“看起来你需要一些帮助,”青年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我想英雄我会来帮你清理那些可怕的伤口,你就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怎么样?”被打扰的青年对突然闯入的亚瑟没有丝毫的厌恶或烦躁,甚至还想对他伸出援手,这让亚瑟倍感惊讶。而青年坐在轮椅上,行动十分不便,没办法将亚瑟从地上扶起来,他只能示意亚瑟可以坐在一旁舒适的靠椅上,随后他用手推着轮椅去打开角落处的一个小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型医药箱,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起来是没怎么使用过它。

 

 

亚瑟本应该立刻离开这里,可他所受的伤已经让他痛的迈不动脚,再者也不清楚那些追着他的混混是不是还在外面搜寻着他,在这里稍微躲避一会儿或许也并不是一件坏事。于是亚瑟抓着一旁靠椅的扶手慢慢站了起来,屁股挪到了那张靠椅上,柔软的坐垫让他感觉舒服多了,比冰冷的地板要好上几倍。

 

 

青年将医药箱放在腿上,推着轮椅接近了亚瑟。

 

 

“以前削铅笔的时候经常会划到手,因为嫌一直买创可贴麻烦就直接买了一个医药箱。”青年提起医药箱,语气中居然带上了一丝自豪,“虽然已经很久不用了,不过能派上用场真是太好了。”

 

 

亚瑟像是被定在了椅子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从来没有接受过陌生人的帮助。而青年已经打开了医药箱,拿出碘伏和一些棉签,轻轻地握住亚瑟的手臂,在他皮肤裸露在外的一些伤口四周缓慢擦拭。

 

 

亚瑟静静看着眼前温柔地为自己处理伤口的青年,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帮助自己,一般人看见浑身是伤的自己要么惊恐地扫视他一番,对他敬而远之,要么默不作声,假装没看见,私底下议论着他。哈,这个冷漠无情的悲哀世界!

 

 

亚瑟又注意到青年身后的地板,是刚刚自己看到红颜色的那处地板,可那里只剩下一盘被打翻的调色板,洒落在地上的颜料也只有单调的灰色。亚瑟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方才摔倒时只是自己眼花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亚瑟柯克兰变得无法辨认任何颜色。

 

 

或许是从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的那天起,又或者是自己成为孤儿,遭到众人唾弃以及殴打的时候开始,亚瑟自己也不清楚。

 

 

 

已经过去太久,他甚至忘记这个世界原本应该拥有怎样的色彩,他的世界只剩下黑与灰,或许还有些白色。那些新闻报道总谈论着一些本地的绝妙景色,夸张地说它们美得令人窒息。可亚瑟只能看见一片死气沉沉的枯枝败叶,就像是临死前的人用手留下最后的死亡讯息,绝望的差点让他断气。

 

 

 

亚瑟厌恶这样的世界,一个没有任何色彩的灰暗世界。他没有亲人,唯一的朋友是偶尔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妖精小姐,可没人愿意相信这荒唐的事实。抽烟,酗酒,与混混干架,成为了亚瑟每天的工作。在亚瑟眼里,所有人都是吃人的怪物,会对自己拳打脚踢,恶言相向。亚瑟唾弃这样的世界,一个没有任何希望的绝望世界。

 

 

 

“好了。”青年在亚瑟手臂上贴完最后一个创可贴,他紧绷住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露出了笑容,“这样就好多了。”

 

 

青年的话语打断了亚瑟飘向远方的思绪,他怔怔地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青年。从来没人愿意对他露出过这样安心的笑容,亚瑟突然慌乱起来,变得手无足措,这感觉比被人暴揍一顿更加糟糕。

 

 

亚瑟的手臂上还有些不大不小的淤青,青年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来,推着轮椅说着:“我会去帮你拿一块毛巾。”

 

 

“不、不用了!”亚瑟噌的一下站起来,把青年吓了一个激灵。

 

“感谢你愿意帮助我,但我想我该走了,很抱歉给你带来麻烦!”

 

 

还没等轮椅上的青年说点什么,亚瑟就已经夺门而出。

 

 

 

亚瑟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逃走,他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只记得当他看见青年灿烂的笑容,竟然有一瞬间让他感到安心和宁静,可随即不安与慌乱便占据了他的内心,于是他飞也似的逃跑了。

 

如此奇妙、复杂的情感交错相生,这是亚瑟柯克兰生来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

 

 

 

 (2)

 

这是个美好的午后,这个季节的午后并不像夏日那般炎热枯燥,太阳洒下的光芒仿佛是神明的恩赐,温柔地抚平所有人的不满与怨气,使整个人变得慵懒起来。正是这美好的午后,亚瑟沐浴在阳光下,半蹲在画室的窗外,趴在窗台上偷偷摸摸地看着窗内专心致志作画的青年。

 

 

距离那次意外已经过去了一天,亚瑟又一次“偶然”来到了这里,他对这个青年产生了好奇,而且之前他还在这里看到了除了黑白灰以外的色彩。亚瑟不知道抱着怎样的心态又来到了这里,况且还是以一种偷窥狂似的方式,幸亏这附近没什么人路过这里,如果被人看见一定会对他指手画脚。

 

 

屋内的青年坐在轮椅上,拿着画笔,拖着调色盘,在画布上起起落落。画笔好似一位婀娜多姿的舞蹈家,在画布这个偌大的舞台上尽情地起舞,而手持着画笔的青年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指挥家。阳光透过窗子毫无阻碍地进入房间,点点光斑洒在青年身上,亚瑟虽然无法辨认颜色,仍能从这幅景象中感受到温暖。亚瑟出神地望着青年,青年的眼中充满了认真与耐心,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画布。亚瑟突然开始好奇,如果他能辨别颜色,那么青年的眼睛究竟会是怎样美丽的色彩,以至于就算他无法辨出颜色,那双眼睛依旧明亮的让亚瑟移不开视线。

 

握着画笔的青年突然眨了眨眼,往窗外瞥了一眼,瞧见了亚瑟的身影,双眼弯成了月牙状。

 

 

青年放下笔和调色盘,推着轮椅来到了窗边,他笑盈盈地对亚瑟说:“我记得你,你是上次受伤来到这里的人。”

 

 

亚瑟才注意到自己被发现了,自己如此丑态被对方尽收眼底,亚瑟尴尬地蹲了下去,挡住自己通红发烫的脸来掩饰自己的不堪。

 

“你是来看这些画的吗?”青年托着脸看着他,“如果你喜欢的话就进来坐坐吧,这儿的门没锁。”

 

 

 

老实说,亚瑟并不喜欢看画,他实在无法从那些绘画中看出什么,因为他眼中只有黑白灰,但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来看青年本人的吧。亚瑟厚着脸皮从正门进入了画室,画室的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颜料特有的气味,伴随着微风扑面而来,亚瑟却并不讨厌这种气味。

 

“嗨,你好。”青年挥挥手热情地向他打招呼,“我是阿尔弗雷德!”

 

 

 

“呃,我是,我叫亚瑟。”亚瑟结结巴巴地介绍着自己。

 

 

“好的,亚瑟。”阿尔弗雷德眼中盈满了笑意,他对亚瑟打量了一番,“你看起来比上次来要好多了,伤口没事了吗?”

 

亚瑟的呼吸频率差点断了一截,心跳似乎也漏跳了一拍,很少有人会对他这样热情地关怀,亚瑟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亚瑟穿着长袖长裤,很好的掩盖了自己皮肤上新增的淤青和疤痕,脸上的伤并不多,气色确实比之前阿尔弗雷德看到的要好。于是亚瑟点点头,故作轻松地说:“当然,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上次谢谢你。”

 

 

“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阿尔弗雷德笑得愈发灿烂起来,引得亚瑟有些恍惚。

 

阿尔弗雷德推着轮椅重新回到了画架旁,亚瑟也跟着凑了过去,画布上画着的是一片盛开着的玫瑰花丛。

 

 

“这些玫瑰画的真美。”亚瑟不禁赞叹道,或许是他难得发自内心的称赞。

 

 

“谢谢。”阿尔弗雷德说,“如果有机会,我真想亲眼见见它们。”

 

 

阿尔弗雷德坐在轮椅上,亚瑟注意到他一直闪闪发光的眸子似乎暗淡了下去。

 

 

“你一直一个人在这里画画吗?”亚瑟对他的事情感到好奇,几乎没什么人居住在这里,这样一个行动不便的人为什么会一个人待在这间空旷的画室里。他没有家人吗?朋友呢?又或者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才只能坐在轮椅上行动。一系列问题涌入亚瑟的脑海中,他对阿尔弗雷德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至于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是的。”阿尔弗雷德脸上的笑意没有褪去半分,“没什么人会来这里,最近来过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一个人真是太无聊了,成天只对着画板也很枯燥。”阿尔弗雷德感叹着,“所以有人能来这里我很高兴!”

 

 

“我想和你聊聊天。”阿尔弗雷德提议道,“你现在有时间吗?”

 

 

“我想应该有的。”亚瑟说。这对亚瑟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亚瑟来这里的目的之一也是想和他说会话,或许是吧。

 

 

 

“亚瑟那天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来?”阿尔弗雷德扭过头询问他,“还带着一身的伤,老天,真的很可怕。”

 

 

“我被人追杀了。”亚瑟搬了个小凳子坐下,说的话言简意赅。

 

 

“Cool.”阿尔弗雷德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你是哪国的暗杀对象吗?”

 

 

“呃,并不是。”亚瑟此时很想点一根烟,他下意识地掏了掏裤子的口袋,发现那里只剩下一个快用完的打火机,他忘记带烟盒了。他有些懊恼地抓抓头发,不过算了,阿尔弗雷德应该也不会喜欢自己抽烟。这样想着的亚瑟闻了闻自己的衣物,似乎没有很重的烟草味。而阿尔弗雷德歪着头巴望着他,没有在意他奇怪的行为,但对他的身世很是好奇。

 

 

“我只是一个街边小混混而已。”亚瑟自嘲着,或许用一些人口中的“社会败类”这个词来形容他再适合不过了。亚瑟是一个异类,他不屑于融入社会,也厌恶那些职场上的形式主义和拜金主义。

 

 

“那也不赖。”阿尔弗雷德说,“我想你一定去过很多小街小巷,我之前去过布里克巷,那里有一支由小混混组成的街边摇滚乐队。我看过他们的演出,那真的超酷——”

 

 

亚瑟也对摇滚乐很感兴趣,这可能是亚瑟这枯燥人生中唯一一处乐趣,狂热的音乐能让暂时让他忘记人世间的痛苦。他的家里还放着很久以前一时兴起买的吉他,弹了几次就再也没碰过。可惜亚瑟对搞乐队一点也没兴趣,不然他一定会是个有天分的吉他手。

 

 

“你为什么会一直一个人在这里画画呢?”亚瑟问阿尔弗雷德。

 

 

“因为我哪里也去不了啊。”阿尔弗雷德笑着耸耸肩,拍拍自己的腿。

 

 

“啊,抱歉……”亚瑟知道自己一定是挑起了一个不该提起的话题。

 

 

阿尔弗雷德摇摇头,认为这没什么。他的目光转向窗外的蓝天白云,眼中充满了对自由的向往。

 

 

“我想要环游世界。”阿尔弗雷德喃喃地说,亚瑟听见他这么说,很明显地吃了一惊,阿尔弗雷德看着他笑出了声,“如果我没有生病,我想我一定会的。”

 

 

“……是什么样的病?”亚瑟盯着坐在轮椅上的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卢伽雷氏症①。”阿尔弗雷德垂下眼帘,轻轻地说,“就在几年前,我突然患上了这种病,从那以后我就不得不坐在轮椅上了。”

 

 

亚瑟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这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这个世界那么多美好的事物,我真想用我这双眼睛亲眼目睹。可惜我只能看着照片,用画笔照着把它们的模样画下来。”阿尔弗雷德盯着眼前的画板,神情有些落寞。

 

 

亚瑟也受到了他的影响,此时此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没关系喔。”笑容很快再次浮现在阿尔弗雷德脸上,“我相信我一定会痊愈的,因为我可是英雄哦!英雄才不会这么简单地被打倒。”

 

 

阿尔弗雷德的手臂胡乱挥舞起来,摆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很帅的pose,这惹得亚瑟忍俊不禁。

 

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亚瑟难得地和阿尔弗雷德聊了很多,亚瑟从没发现过自己原来可以说这么多话,他同样也惊讶的发现他居然可以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敞开心扉。阿尔弗雷德是个奇妙的存在,亚瑟认为。

 

 

一天很快就这样快过去了,天色暗了下来,街道边的感应路灯一同亮了起来。亚瑟没想到他会和阿尔弗雷德聊这么久,不过也是时候告辞了。临走前阿尔弗雷德叫住了亚瑟,阿尔弗雷德说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和别人聊天了,今天非常开心,希望以后亚瑟有空也能来这里和他聊天。亚瑟沉默了一会,阿尔弗雷德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亚瑟可接不下这一招,无奈地点了点头。“那么就这样约好了。”得到肯定答复的阿尔弗雷德兴奋地像一个吃到糖的小孩子,挥着手向他告别。

 

 

亚瑟走出画室,脸上挂着难得的笑容,像是度过了梦幻般的一天。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与他人对话了,他和阿尔弗雷德简直就像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很奇妙,亚瑟的内心突然升起了一种微妙的情感,他开始期待与阿尔弗雷德下一次聊天的时光。

 

 

亚瑟柯克兰并不知道,阿尔弗雷德必然会成为他灰暗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

 

 

 

①: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又称“渐冻症”。

 

 

 (3)

从那之后,亚瑟遵守他与阿尔弗雷德的约定,有空就会来附近转转,然后进入那间熟悉,宽敞的画室。阿尔弗雷德总是坐在窗边,拿着画笔,全神贯注地作画。但当他听见亚瑟开门走进来的声音,便会立马放下笔,推着轮椅冲着亚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亚瑟不得不承认,阿尔弗雷德认真和笑起来的模样真的很吸引人,如果他没有患病,他一定会俘获成千上万名少女的芳心。

 

 

不知不觉亚瑟与阿尔弗雷德相遇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亚瑟来这里的频率很高,因为他本来就没什么事可做,比起与那些蠢透了的混混干架,与阿尔弗雷德聊天要轻松的多。虽然他与阿尔弗雷德根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他们就是会聊很多,例如表达自己对新闻上的事件的一些看法啦,又或者是批评一些无聊透顶但宣传得神乎其神的垃圾电影啦(即便亚瑟并没有看过它们),甚至从亚瑟嘴里蹦出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荤段子阿尔弗雷德也可以笑得很开心。

 

 

 

“嘿,亚瑟,来看看这个!”

 

亚瑟如同往常一样拜访了阿尔弗雷德的画室,阿尔弗雷德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绘本,在亚瑟眼前晃来晃去。

 

 

亚瑟接过阿尔弗雷德手中的绘本,封面上画着一位妖精小姐,线条简陋得让亚瑟明白这一定是给小孩子们看的绘本,而且灰色调的整体让亚瑟一点儿也不觉得可爱,至少没有他认识的妖精小姐可爱。亚瑟没花几分钟就把绘本里的内容看完了,里面只是讲了一个短小的故事:妖精小姐爱上了人类男子,可男子因病去世了,妖精小姐就将他的灵魂存放到一具空壳里,男子就这样复活了。

 

 

“灵魂更换身体,那看起来很酷!”阿尔弗雷德咋咋呼呼的,“如果我也可以交换身体就好了,换到一副健康的身体中去,然后我就能实现我的梦想了!”

 

 

那听起来挺蠢的。亚瑟抽了抽嘴角,虽然他已经习惯了阿尔弗雷德总说着自己是个英雄啦,又或者其他什么不符合实际的幻想什么的,阿尔弗雷德的某些思考能力简直就像一个三岁小孩儿。

 

 

“你说妖精小姐真的存在吗?”阿尔弗雷德拿过绘本,翻来翻去。

 

 

 

“那是当然的!”亚瑟忽然变得激动起来,虽然他觉得阿尔弗雷德的想法很愚蠢,但提及妖精小姐的时候,亚瑟不得不站出来为她们说两句,因为他真的认识妖精小姐。

 

 

阿尔弗雷德被他吓了一跳,有些奇怪地看着亚瑟。

 

 

“妖精小姐可比你想象的要可爱得多。”终于到了亚瑟最爱谈论的话题,如果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来说他身边的幻想生物,那他一定可以说上三天三夜,小精灵们可是他除了阿尔弗雷德以外为数不多的朋友。

 

 

 

阿尔弗雷德只是静静地听着亚瑟的长篇大论,他没有开口打断他或者否定亚瑟口中妖精小姐的存在,可他看亚瑟的眼神中突然多出了一份怜悯。等亚瑟总算结束了他精彩的演说,阿尔弗雷德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你觉得寂寞的话,一定要来找英雄我啊。”阿尔弗雷德并不相信妖精小姐的存在,可惜亚瑟也没明白阿尔弗雷德话里的意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点点头。

 

 

 

除了聊天,阿尔弗雷德偶尔会让亚瑟帮他做些小事,不过那些事只不过是用手机拍一些阿尔弗雷德想看的风景照。亚瑟自然是无法理解的,但他还是会帮阿尔弗雷德这个忙。阿尔弗雷德的画室贴过很多风景照,他都不舍得撕下来,阿尔弗雷德说未来的某一天他一定会亲自去到照片上的某个地方。

 

 

 

一提及这个,阿尔弗雷德就会变得滔滔不绝。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一个可能永远失去自由的青年,总是对亚瑟说着自己想要环游世界的伟大梦想,他并不满足于被困在画室里永无止境地作画。阿尔弗雷德清楚他自己患有什么样的病,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毫无希望。

 

 

有时候亚瑟来到画室,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后来亚瑟才知道阿尔弗雷德是被亲戚带去医院了,亚瑟很担心他,可阿尔弗雷德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神采飞扬地对亚瑟说着自己的病情似乎又有了好转,这才让亚瑟放下心来。

 

 

亚瑟又在那里待上了整整一天,他听着从医院回来的阿尔弗雷德讲着在路途中遇到的一些小事,阿尔弗雷德笑得很开心。亚瑟应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阿尔弗雷德,可他偶尔会看见阿尔弗雷德想要从轮椅上站起却又跌回去情景,这让亚瑟突然多出了一分恻隐之心,他实在想象不出这幅笑容下又该掩盖着多么巨大的痛苦。

 

 

患上卢伽雷氏症,肌肉会逐渐萎缩,到最后甚至无法再继续呼吸,目前并没有治愈这种病的特效药。可阿尔弗雷德依旧像个小太阳似的,无时无刻不展露出他的笑容,他始终坚信着,坚信奇迹的发生。

 

 

 

已经很晚了,亚瑟告别阿尔弗雷德走出了画室,在不远处的街边小商店里买了一包烟。他找了一节阶梯坐了下去,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亚瑟猛吸了一口,抬起头朝着挂满繁星的夜空中吐出烟雾,烟雾随着微凉的夜风逐渐飘远,也带走了亚瑟的思绪。

 

 

亚瑟总以为他已经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像一个废人浑浑噩噩地过着每一天,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阿尔弗雷德与他截然相反,他热爱着世界。即便他身患绝症,也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拥有明确的目标。

 

 

亚瑟的世界浑浊不堪,看不到一点希望,他早就迷失了方向。

 

 

 

亚瑟苦笑了一声,将手中烟蒂燃着的点点火星放在地上摁灭。

 

 

 

可即便是这样的他,突然也有了想要抓住的东西。

 

 

 

亚瑟拿出口袋中的打火机和烟盒,将它们一并丢弃在垃圾桶里。

 

 

 

 

 

 (4)

亚瑟在家附近的咖啡厅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这是他第一份正经工作。之前亚瑟也有过工作,不过只是在一些不太正规的地方打杂或者做一些不干净的事,那里的薪水很诱人,发工资的那几天他就会在酒吧喝酒,纸醉金迷。可自从他遇见了阿尔弗雷德,他就再也没去过那些地方,因为他的时间都拿来去陪阿尔弗雷德聊天了。

 

 

他向阿尔弗雷德提起了这件事,阿尔弗雷德也为他感到高兴。

 

 

“作为对你的祝贺,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阿尔弗雷德眨眨眼,“不如说我早就想带你去了。”

 

 

于是亚瑟推着阿尔弗雷德的轮椅走出了画室,除了去医院,阿尔弗雷德不怎么会从画室里出来,亚瑟很好奇他会带着自己去到哪里。

 

 

阿尔弗雷德指着路,亚瑟在身后帮助他行走。他们没有走上宽敞的街道,而是来到了画室后面的一片长满嫩草的草坪。今天的天气很好,虽然已经接近傍晚,但这些幼嫩的小生灵在仍阳光下熠熠生辉,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着,带着它们特有的香气围绕着二人。阿尔弗雷德很喜欢这里,在画室里的时候从窗外望向这里能让他感受到片刻的宁静。

 

 

“这里真棒不是吗?”阿尔弗雷德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新鲜空气,“它们就像你的眼睛一样美丽。”

 

 

亚瑟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因为他的眼里只有一面灰暗,那些草扭曲在一起,就好像一滩污浊的沼泽。他还没有告诉阿尔弗雷德自己无法分辨颜色的事情。

 

 

他们继续前进,进入了草坪后面的一片由矮小的观赏树组成的小树林,亚瑟问阿尔弗雷德他们到底要去哪里,阿尔弗雷德表现得神神秘秘的,不打算告诉他,阿尔弗雷德和他扯起了闲天。

 

 

终于在天色快要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到达了阿尔弗雷德的目的地。穿过了道路窄小的树林,视野一下就放大了数倍。微风扑面而来,亚瑟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被轻风轻拂过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以及阳光反射出的光辉,这才让亚瑟辨认出那是水面。天空中传来一阵阵鸣叫声,海鸟从他们头顶掠过,还有少数的行人赤着脚走在细碎的沙滩上。亚瑟不知道这里居然离海岸这么的接近,他从未见过大海,也对大海没有兴趣。可等到他亲眼见到这一切之后,才明白即便是无法辨认颜色的他,大海的壮阔也能给他带来十足的震撼。

 

 

翻滚的浪花在海风的助威下冲刷着岸边,夕阳在海面上覆盖了一层纱,波光粼粼,大海用它那浑厚有力的声音在亚瑟耳边呼啸。海的力量很奇妙,它仿佛蕴含着所有的生命与希望,一切事物都从这里诞生。注意到眼中闪着光芒的亚瑟,阿尔弗雷德的唇角轻轻勾出了一个弧度。

 

 

“大海如此的奇妙!”阿尔弗雷德感叹着,“正因为它,我才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好奇,我非常渴望去到世界各地去看不同的大海。”

 

 

亚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评价,只能点点头来表达他的赞同。

 

 

“亚瑟。”阿尔弗雷德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如果我能够痊愈的话,你愿意陪我一起去看大海吗?”

 

亚瑟怔在了原地。

 

 

阿尔弗雷德挠了挠头,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呃,英雄是在开……”

“当然可以。”

 

 

阿尔弗雷德刚想反悔,亚瑟却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阿尔弗雷德惊讶地回过头看着亚瑟,亚瑟却前所未有地、露出了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

 

 

“当然可以。”

 

 

亚瑟又重复了一遍。

 

 

 

 

 

他好像抓住了,在一片虚无中抓住了什么。即使他依旧身处深渊,可他却看到了微弱的光芒。他在无尽的黑暗中全力奔跑,奔跑,奔跑。

 

 

 

直至黎明。

 

 

 

 

 

今天阿尔弗雷德说想要给亚瑟一个惊喜。亚瑟打工的咖啡厅进入了繁忙期,他这几天忙于工作,没有怎么拜访阿尔弗雷德的画室,亚瑟只好用手机给他发讯息。阿尔弗雷德先是发来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接着又发送了一小段话,说这周三如果亚瑟休息的话,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今天就是周三,正好亚瑟碰上了连休,于是正处于在去画室的途中。

 

“亚瑟亚瑟,你今天又要去阿尔弗雷德先生那里吗?”

“妖精小姐,好久不见。”一群可爱的小精灵煽动翅膀围绕着亚瑟飞翔。

 

 

“我正打算去他那里,他说给我准备了一份惊喜。”

 

“那真是太好了。”精灵们也很高兴,“这或许亚瑟先生第一次从朋友那里收到礼物吧!”

 

“哈哈,似乎是这么回事。”

 

朋友吗,他和阿尔弗雷德是朋友吗。亚瑟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没察觉到自己的嘴角在慢慢上扬。亚瑟也十分期待,遇见阿尔弗雷德后一切都向着好的方面发展,以前对什么事也提不起劲的亚瑟现在甚至可以放声大笑。直到现在亚瑟也认为阿尔弗雷德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因为是惊喜,亚瑟抵达门口的时候没有向往常一样直接推门而入,而是非常礼貌地敲了敲门。亚瑟只听见门内传来什么东西大量掉落在地的声音,以为阿尔弗雷德出了什么事,他刚想推开大门,里面的人用慌张的语气说:“亚瑟,可以进来了。但进来之后请闭上眼睛!”

 

 

看来是没什么事。亚瑟无奈地舒了口气,缓缓打开了门并且闭上了他的眼。他听见阿尔弗雷德推着轮椅靠近了他,牵住了他的手,带着他慢慢走到画室的正中央。

 

 

随后亚瑟听到了拉扯布料的声响。

 

 

“好了,亚瑟,可以睁开眼睛了。”

 

 

 

到底会是什么呢?

 

 

 

亚瑟睁开了双眼。

 

 

 

那只是一幅画,一副由阿尔弗雷德亲手绘制的画。

 

 

画面中是那天阿尔弗雷德与亚瑟一同欣赏到的大海。大海是蔚蓝的,海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绚丽的光芒。拥有洁白羽毛的海鸟在海面上飞舞,互相争食着海面下藏匿的海鱼。行人赤脚踩在金色的沙滩上,带着宁静的表情。整个画面自然协调,恰到好处的色彩更是精妙绝伦。

 

 

亚瑟以为他看错了,又或者是做了一个梦。

 

 

他眨了眨眼,眼前的那副画居然拥有斑斓的色彩。除了那副画以外的所有事物仍是灰蒙蒙的,可那副画却在他眼中绽放着灿烂的色彩,他能够清晰地辨认出那上面的每一种颜色,不论是蔚蓝的大海还是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亚瑟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定是个不切实际的梦吧。

 

 

亚瑟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他脸颊上滑下。阿尔弗雷德注意到亚瑟的不对劲,连忙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亚瑟的视线对上阿尔弗雷德那略显慌张的眼睛,此时此刻那双明亮的眼睛也染上了颜色,染上了如同眼前大海般深邃的晶蓝色,正担忧地盯着自己。

 

 

原来你的眼睛是这样美丽的颜色。

 

 

亚瑟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他用手想拭去眼泪,可泪水还在不断地流,就像眼前斑斓的色彩一样无法被抹除。

 

 

 

“亚瑟,没事吧!?”阿尔弗雷德现在十分慌乱,坐在轮椅上不知所措,他不曾想过亚瑟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应。

 

 

“没事的,我才没哭呢,笨蛋。”亚瑟总算抹干了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这个惊喜我很喜欢。”

 

 

阿尔弗雷德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他将那副画从画架上取下来,郑重地递交在亚瑟手上。

 

 

“这是送给你的!”阿尔弗雷德说,“纪念我们第一次欣赏的大海,以后我们还要去欣赏更多不同的大海。”

 

 

亚瑟接过那副色彩斑斓的画,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好。”

 

 

 

那副画和阿尔弗雷德成为了亚瑟昏暗世界中最绚丽的色彩。

 

 

亚瑟挣扎着从那深渊中爬了出来,阿尔弗雷德向他伸出了手,将他引向光明之地。

 

 

 

那一天他们又聊了不少,在他们停止聊天后,亚瑟因为最近工作太累没怎么获得充足的睡眠,他打了个哈欠,想要在画室里小睡一会。他坐在那张舒适的靠椅上,没一会就睡着了。阿尔弗雷德拿出了一张新的画纸,思考着下一幅画的内容。他瞥见了靠在椅子上睡着的亚瑟,笑了出来。

 

 

“咔嚓。”

 

 

他拿出手机对着亚瑟的睡颜拍了一张。

 

 

 

 

 (5)

亚瑟最近的状态不错,各方面来说都是。他在工作中获得了晋升,拿到了一笔很可观的薪水,他辨认色彩的能力也在逐步恢复。自从阿尔弗雷德送给他那副画之后,亚瑟周围的事物也开始清晰起来,哪怕只是微弱的色块,但亚瑟还是能够勉强辨认,而且这个能力随着时间流逝正在逐渐变强,亚瑟把这一切都归功于他遇见了阿尔弗雷德。

 

 

亚瑟与阿尔弗雷德相遇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不论是亚瑟还是阿尔弗雷德都产生了极大的变化。阿尔弗雷德积极向上,收到感染的亚瑟不再到处鬼混,不再去酒吧酗酒,连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戒掉了。

 

 

亚瑟来到了那间熟悉的画室,可惜熟悉的阿尔弗雷德并不在那里。画室里干干净净,像是特意被打扫过了似的,除了正中央一个被粗布覆盖住的画架显得格外醒目。亚瑟叹了口气,关上了画室的门。阿尔弗雷德与亚瑟约定好后也不会成天对着画板画画,去医院的频率慢慢变高,他或许开始脚踏实地的接受治疗了。

 

 

亚瑟又去到他们去过那个草坪,向住在那里的小精灵们打了声招呼。穿过了树林,来到了那片他们做约定的海岸边。亚瑟现在能够看清那片蔚蓝的大海,但强烈的阳光又使他眯起了眼。海风吹起他的发丝,他在高高的台阶上眺望远处闪闪发光的海面,所有事物仿佛都充满着希望。

 

 

 

一切将会从这里重新开始。

 

 

 

 

 

到了亚瑟发薪水的那天,亚瑟拿着那些他攒了好久的钱前往一家美术工具专卖店。今天同样也是阿尔弗雷德的生日,他想要送阿尔弗雷德一件特别的礼物。他在那家店里定做了一套别致的绘画工具,打算把这个作为生日礼物送给阿尔弗雷德。

 

 

 

亚瑟将那套工具小心翼翼地装进他事先准备好的礼盒里,兴高采烈地朝着阿尔弗雷德的那间画室走去。

 

 

“阿尔弗雷德,我给你……”

 

 

亚瑟推开了大门,准备将自己的惊喜给阿尔弗雷德看,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阿尔弗雷德从轮椅上摔了下来。他手中的颜料盒掉在地上造成不小的动静,颜料洒了一地,一地的红色颜料。亚瑟从未见过如此鲜红的颜色,让他感到害怕,恐慌。

 

 

“阿尔弗雷德!”

 

 

贵重的礼物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发出了沉重地闷响。亚瑟冲了过去,想要扶起倒在地上的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呼吸频率也很低。亚瑟吓坏了,赶快摸出手机叫来了救护车。

 

 

 

阿尔弗雷德的病情加重了,医生这样对亚瑟说。他的四肢近乎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他的病甚至严重到已经开始影响呼吸系统了。如果不进行治疗,阿尔弗雷德就会因为呼吸衰竭而死,就算是治疗,阿尔弗雷德也可能成为一个动弹不得的植物人。

 

 

亚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阿尔弗雷德的病房前,阿尔弗雷德从昏迷中已经苏醒过来,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色。窗外不远处是一个小公园,那里的小孩子们正在愉快地追逐嬉闹着。阿尔弗雷德注意到亚瑟进入了房间,偏过头来笑着看向他。

 

 

“亚瑟你来啦,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亚瑟跌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不要一幅这样的表情啊。”阿尔弗雷德皱起了眉头,“我可是英雄,英雄可没那么容易被打倒。我会没事的,只是需要暂时休息一会。”

 

 

“不过,我以后可能都画不了画啦。”阿尔弗雷德显得有些失落,“真可惜,明明还有一份礼物想亲手送给你。”

 

 

他见亚瑟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他继续往下说:“我和你约好了,要去很多地方欣赏大海,英雄是绝对不会食言的,你放心好了。”

 

 

 

“对不起……”

 

亚瑟握住了他的手,垂着头喃喃道。

 

 

 

之前带阿尔弗雷德来医院的亲戚也放弃了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已经无法继续作画,没有了任何价值。阿尔弗雷德的治疗费是一笔天文数字,凭着亚瑟现在的工资简直是杯水车薪。阿尔弗雷德拯救了亚瑟,将他从无尽的深渊里拉了出来。可亚瑟却无法拯救阿尔弗雷德,他什么也做不了。亚瑟感到无力,无助,绝望再一次笼罩了他。

 

 

 

亚瑟不再去那间画室,但他每天一定会去病房看望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总是出神地望着窗外,在看到亚瑟的到来后便会换上一副笑颜迎接他,他还会对着亚瑟开一些无聊的玩笑缓解气氛,一点也不像一个将死之人。阿尔弗雷德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死,自始至终都心怀希望。亚瑟当然也这么想,他比谁都更加渴望,渴望阿尔弗雷德能活下去。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所谓的奇迹。

 

 

 

阿尔弗雷德病情没有丝毫扭转,一切都在向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阿尔弗雷德再也张不开嘴了,他无法与亚瑟对话,但始终保持着一贯的微笑,可他笑得越是灿烂,一把刀就好像在不停地刺穿亚瑟的心脏,他痛苦不堪。到最后,阿尔弗雷德像所有患上此病的人一样,呼吸衰竭,不得不靠戴上呼吸机来维持性命,但这又能支撑多久呢?阿尔弗雷德的蓝眼睛盯着天花板,他或许都没有力量去眨眼了。

 

 

亚瑟什么也做不到,他只能坐在一旁,看着阿尔弗雷德那双闪闪发光的蓝眼睛一天天暗淡下去,直到什么颜色也没留下。

 

 

那美丽的双瞳完全沉寂了下去,带着亚瑟的世界一起。

 

 

 

 

 

亚瑟柯克兰再次地,再一次地无法分辨出任何颜色。

 

 

 

 

亚瑟离开了医院。

 

 

 

他来到了他与阿尔弗雷德做出约定的海岸边,妖精小姐们也跟在他的身后,担心地望着亚瑟落寞的背影。那天天气阴沉,海风在亚瑟耳边呼啸,将他的金发吹得凌乱不堪,亚瑟并不在意。他看着眼前灰蒙蒙仿佛是某只怪物的深渊巨口的海面,自嘲地勾起了唇角。

 

 

阿尔弗雷德如此年轻,他有着属于自己的梦想,他本应该拥有精彩的人生。

 

 

而亚瑟的幻想如同泡沫,轻易地就被悲惨的命运打破了。

 

 

 

亚瑟站在画室的门前,犹豫了好久,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那里原本会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热情地朝他打着招呼。许多风景照贴在白净的墙上,各种各样的人头雕像,各式各样的画材整齐地摆在柜子上。这里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可亚瑟还是觉得这里空荡荡的。被打翻的颜料盒还躺在地上,旁边有一个被粗布掩盖着的画架。

 

 

 

亚瑟走了过去,扯下了那块布。那块布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亚瑟怔在了原地。

 

 

粗布掩盖着的是一张画着亚瑟靠在椅子上睡着的画面,每一笔都经过画家的深思熟虑,将它刻画的和真人如出一辙。那副画的右下角用艺术体所写的署名——阿尔弗雷德·F·琼斯,而名字的下方还有一小段文字。

 

 

 

——致我最爱之人(To my love)。

 

 

 

亚瑟颤颤巍巍地取下那张画,抱着它跪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妖精小姐们跟了上来,在他附近的半空中停留。

 

 

 

电闪雷鸣,窗外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只听轰隆一声,屋内的什么东西也应声而落。亚瑟循声看了过去,一本画着妖精小姐的绘本掉落在地上,亚瑟瞪大了他的眼睛。

 

 

 

 

 

阿尔弗雷德的葬礼上,没有什么人来为这个无名画家送上最后一程。阿尔弗雷德躺在棺材里,一脸宁静。亚瑟拿着一束花,放在了阿尔弗雷德胸前。

 

 

“Good night.”

 

“I love you too.”亚瑟轻声说。

 

 

 

 (6)

不知道过去了过久,阿尔弗雷德再次睁开了双眼。洁白的天花板,和刺鼻的药水味。阿尔弗雷德惊得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能活动自己的身体,而且也可以下床走路。他浑身上下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难道是奇迹发生了?

 

 

阿尔弗雷德不敢置信世界上真的会发生这种事。他的胸腔里溢满了激动,他好想见到亚瑟,好想好想,好想告诉他,自己已经完全没事了。他会遵守他与亚瑟的诺言,一起去世界各地欣赏大海。他好想见到亚瑟,现在就想。

 

 

他蹦下床,着了魔般地冲出病房。

 

 

“请不要在走廊里奔跑!”

 

 

一位护士将他拦了下来,打量着他。

 

 

“我记得你是521病房的病人,这个点了想要去哪里呢?”

 

 

“抱歉,我想我有急事要去处理!”阿尔弗雷德激动地说。

 

 

“嗯…我记得你。”护士翻着手中的册子,“你是今天昏倒在医院门口的那个,叫亚瑟·柯克兰是吗?”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阿尔弗雷德的心头。他的脑子还没做出任何思考,他的身体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向了离这里最近的洗手间,完全不顾那名护士的劝阻。阿尔弗雷德看着洗手间的镜子中的自己,一对标志性的粗眉毛,略显疲惫的面容,那分明是亚瑟的面孔!

 

 

阿尔弗雷德张着嘴巴,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想放声大叫,可怎么也喊不出来。阿尔弗雷德没有发现,他的世界只充斥着黑白灰三种颜色。他走出了医院,眼前的所有事物都褪去了颜色,阿尔弗雷德感到绝望,痛苦得差点窒息。

 

 

这一定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奇迹。

 

 

 

阿尔弗雷德推开了画室的门走了进去,那副画着亚瑟睡颜的画摆在正中央。可阿尔弗雷德能清晰的看见,那副画中的色彩,就像是真人一般,亚瑟好像就在那里,靠那张椅子上,宁静地睡着了。

 

 

阿尔弗雷德走过去取下了画,慢慢抚摸着画中的亚瑟,眼泪夺眶而出,滑落在那本掉落在地,画着妖精小姐的绘本上,逐渐沾湿了轻薄的纸张。

 

 

 

 

 

 

十几年过去了,阿尔弗雷德实现了他的理想,成功环游了整个世界,亲眼见证了世界各地的大海。他将这些绝妙景象用他的画笔描绘下来,他成为了万众瞩目的著名画家。谁能想到他是一个无法分辨任何颜色的画家,并且每一幅画都堪称巨作,这震撼了整个世界,每个人都认为他是个天才。

 

 

他画过很多画,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想要收藏他的画,而他本人却钟爱那张画着自己脸庞的自画像,拒绝出售给任何人。

 

 

媒体经常会拿这幅画向他打趣,询问亚瑟柯克兰先生是如何将自己的睡颜画得如此传神,而对于这个问题,他本人的回应却永远只有一个:

 

 

“这不是自画像。”

 

 

“He is the color of my whole world.”

 

 

Fin.

 

 

 后记(其实是碎碎念)

 

终于把这篇写完啦呜呜呜,一整篇写下来自己的感悟也超多。

这篇本来是我看到灵魂交换梗突发奇想的脑洞,觉得还不错就开始慢慢完善,没想到改着改着作为主角的灵魂交换反而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了orz

 

第一次写了破万字的短篇,很久没有写短篇了有些拿捏不好度,感觉废话超级多,但是整篇看下来又觉得节奏过快少了什么orz不过总体来讲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满意度。

 

我在文字方面造诣并不深,或许并没有让你留下深刻的印象,但还是希望我能够把米英之间的那份爱通过这种方式传达给你,谢谢你的阅读。

 

写文真的是件不容易的事,想要写好更加不容易,十分敬佩那些文写的有深度的老师们,这是我写完全篇后最大的感受之一。

 

如果这篇文章能给你带来感动或快乐,那便是我的荣幸,再次感谢你的阅读!

END.

※文章整理※


手中的连载它突然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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